2017年的新年，我们出发，回到故乡。日复一日的忙碌停住脚步，时光与回忆短暂接续。

让我们记挂的是，在城镇、在农村，在故土乡情的牵绊中，那一张张热情洋溢、又或饱经风霜的面孔，时刻诉说着小人物与大时代的故事。他们有着怎样的性格、信仰？经历着怎样的生活、命运？他们的人生，又是如何与波澜壮阔的时代发生勾连？对于2017，对于未来，他们有着怎样的心愿和期许？

作家奈保尔曾说，每个故事，每个人，都如盐般微小而珍贵。他们就是时代的“盐粒”，书写他们，就是书写时代的味道。

春节期间，新京报推出“记者还乡系列报道”，来纪录他们与这个时代的故事。

乡念，我们在家乡，相见，怀念。


▲2017年春节前，在大连创业的韩成效来我闺蜜的家乡本溪拜访。新京报记者刘素宏摄

“画的饼一辈子都吃不完，三辈子都够了”，2017年春节前一见面，我的闺蜜佟星格就开门见山说起男朋友的创业现状。

说是画饼，是因为创业初期，平台一直没有真正盈利。

她的男朋友韩成效，2013年硕士毕业于清华大学金融专业，2015年初在大连创办了一个生鲜电商网站。

因为工作，我平时也会与一些创业者、投资者聊天。“假设我是投资人，你怎么说服我呢？”我这样问韩成效。

他憨厚一笑，语气平和：“我们都太熟了，所以我发挥不出来。”说完看向女友，两人会心一笑。

他的创业故事，在筚路蓝缕中更多些平实。不过，伴随着东北经济下滑、年轻人流失，未来并不可知。


▲闺蜜男友在东北创业，忙并甜蜜的生活  
新京报“我们视频”出品


初创的艰难


“你们年轻人怎么能在这儿贴小广告，这都什么素质啊，不知道这是城市牛皮癣哦”，一个老大爷喊住了正在公交站点涂浆糊的佟星格与韩成效。

那是在辽宁大连，2015年3月的一天深夜。天已漆黑，西北风打在脸上生疼。为了推广网站，他们在近2年的时间里，大概贴过近1万份小广告，发过不下10万份传单。

“其实脸上挺挂不住的，都是名校硕士毕业，都知道贴小广告不好”，佟星格说这也是无奈之举。

创业公司还小，韩成效和合伙人没有多余的钱雇人。他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自己的积蓄，平台现金流都用于扩展业务。现金流吃紧时，他就喝稀粥充饥，甚至把公交卡退掉，用退回的30元吃饭。

两人既要适时调整公司战略，还要负责营销推广、甚至亲自采购、配送。

有一次，一家咖啡厅买了200斤的土豆、橙子等生鲜。那时他们还没车，只能坐公交去进货、送货。下车后，他们抬着200多斤的重物狂奔：“答应人家了，就一定要送去”。

因为资金有限，他们最近才开始雇佣配送员，但因为平台订单量不大、工作辛苦，小伙子干了一个月就跑了，韩成效决定在春节后把工资从2000元涨到2800元。


等待资本的风吹过山海关


2015年下半年开始，全国O2O创业结束蜜月期，倒闭潮来临。2016年，O2O持续退潮、热钱撤出，靠补贴维持的O20生存更是日益艰难。

东北更被称为“被天使遗忘的角落”。清科研究中心发布的数据显示，在天使投资市场已披露的投资案例中，东北地区仅获得4起投资，投资金额约为700万元人民币。

而在北京，同年共有902起天使投资，金额43.41亿元人民币。论数量和金额，东三省都远不及北京的1%。

韩成效没有成为幸运的4起投资中的一个。曾有一位投资房地产的老板出资2000万，但要求控股51%，但韩成效觉得对方控股比例太高会影响创始人对公司的决策权，因此一直没有敲定。

还有一次，一位投资人把他带到了一个五星级酒店，在酒店宴会厅里讲得慷慨激昂，说要寻找好项目，带到上海总部去路演。不过，之前要先交一笔服务费。身边很多创业者都交钱去了，“不排除确实有渴望成功的创业者受骗”，韩成效回忆说。

他甚至在公开报道中看到了大连投资圈的潜规则：借钱入股。就是说，投资者与创业者签订一份特殊的投资协议：以投资名义借钱，占据一定股份，帮助创业团队拿到新一轮融资或挣到第一桶金之后，创业者需要将钱如数归还，但投资者所持股份并不因此而被抵消。

在大连坚持两年，韩成效不仅没有等来资本的盛夏，也没有迎来创业政策的春天。为数不多的一项政策红利是，小微企业月销售额3万以内免征增值税和营业税。

但是，平台每月流水超出3万元的部分依然要征收与其他商家一样的、10%以上的税费。也就是说，对小微企业的扶持只在3万元以内。


▲2015年，在大连创业刚起步的韩成效和我的闺蜜的合影。受访者供图


下单多是南方人


2012年，韩成效在长沙也做类似的生鲜电商网站，一年后就开始盈利，每天订单约500份，日流水3万左右。

目前，大连已经超过省会沈阳，是整个辽宁GDP排名第一的城市。但是，这几年的经济增长势头，大连还是比不上同样为二线城市的长沙。

一个细节是，据韩成效调查，在长沙，网站用户以收入5000元以上的普通市民为主；在大连，网站主流用户收入则在1万元以上。

而在大连，一位普通年轻高校老师的收入也不过在6000元左右。

韩成效说，平台上下单的以南方人居多。

他认为，南北方消费观念、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有差别。在大连，很多人依然对网络上购买生鲜这种消费方式持保守态度。有的市民看到广告时，还问这是不是政府的民生工程。可见，创业、互联网APP这些形态在很多当地人意识里还没那么普及。

现在东北人没那么敢花钱了，很多在故乡生活的同学、朋友这样告诉我，这背后和东北的经济下行有关。就连城市中央最热闹的商业街，都有转租、闭店的情况，沿街的饭店也关了不少。

创业之前，韩成效对东北的人口流失、年轻人在减少并不是没有预期，但流失速度还是有点超出韩成效的预料。

最明显的感受是大连的房价在下跌，而很多已经开发好的楼盘卖不出去，很多外来务工者会选择离开，会影响到上下游产业的从业者逐渐退出大连。


不走寻常路


作为清华大学金融系硕士毕业生，韩成效其实也有机会像他投身金融圈的同学一样，找一份年薪五六十万的工作。

在靠重工业起家的大东北，传统观念中的好工作无非是公务员、银行。韩成效第一次登门拜访时，向女朋友爷爷介绍自己的工作时说是“在网上卖水果蔬菜的”。

爷爷听后礼貌笑笑，似懂非懂。

父母也不支持韩成效的创业。公司最困难的时候，他向父母寻求资金支持也遭到了拒绝，父母一直希望他找一份正式的工作。

他从小就习惯了不走寻常路，还是觉得创业最适合自己。第一次尝试，在考研结束后的那个暑假。

他本想做高考报考志愿心理指导，不料只来了两个学生。他不得不改成传统的补课班，其他合伙人中途退出后，又坚持了几个月补课班才开始盈利。

韩成效总用这段经历鼓励自己，“成功的人最终之所以成功，就是因为在困难时坚持了下来”。

他最初选择做生鲜电商网站，是因为成本低、适合白手起家，而生鲜在流通环节每经过一个中间商平均每斤就要加价5毛钱，如果做到产地直采，就能减少成本、降低价格。

韩成效觉得大连给了他一段脚踏实地磨练自己的时间。他希望，能够改变每个家庭购买生鲜的方式。

最近，他们已经能够买下大连10辆公交车把手的广告位了。每辆车广告费每月200元，也是二线城市才有的厚道价格。

因为工作原因，我经常见到雄心勃勃的创业者们在路演上高谈阔论，我也看到政策、政府在双创过程中的努力。

但是，韩成效却告诉了我一个不一样的双创故事，在不那么热闹的东北，也有年轻人在默默创业，没有资本催化，靠蛮力努力支撑。我相信，如果能够在资本寒冬里幸存下来，在高谈阔论的创业者中，他们将会更沉着、更执着。

同题问答

新京报：对现在的生活和现在的自己满意吗？为什么？

韩成效：对生活比较满意，但对工作不满意，还应该努力做好更多事情。

新京报：2016年，让你印象最深刻的哭与笑，是什么？

韩成效：最开心的事儿对我来说，是装修房子。最伤心的事儿，是2016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结婚。

新京报：2017年有哪些要完成的小心愿？

韩成效：希望2017年能有更多时间陪我的女朋友，去各地玩一玩。

2017年的新年，我们出发，回到故乡。日复一日的忙碌停住脚步，时光与回忆短暂接续。

让我们记挂的是，在城镇、在农村，在故土乡情的牵绊中，那一张张热情洋溢、又或饱经风霜的面孔，时刻诉说着小人物与大时代的故事。他们有着怎样的性格、信仰？经历着怎样的生活、命运？他们的人生，又是如何与波澜壮阔的时代发生勾连？对于2017，对于未来，他们有着怎样的心愿和期许？

作家奈保尔曾说，每个故事，每个人，都如盐般微小而珍贵。他们就是时代的“盐粒”，书写他们，就是书写时代的味道。

春节期间，新京报推出“记者还乡系列报道”，来纪录他们与这个时代的故事。

乡念，我们在家乡，相见，怀念。


▲2017年春节前，在大连创业的韩成效来我闺蜜的家乡本溪拜访。新京报记者刘素宏摄

“画的饼一辈子都吃不完，三辈子都够了”，2017年春节前一见面，我的闺蜜佟星格就开门见山说起男朋友的创业现状。

说是画饼，是因为创业初期，平台一直没有真正盈利。

她的男朋友韩成效，2013年硕士毕业于清华大学金融专业，2015年初在大连创办了一个生鲜电商网站。

因为工作，我平时也会与一些创业者、投资者聊天。“假设我是投资人，你怎么说服我呢？”我这样问韩成效。

他憨厚一笑，语气平和：“我们都太熟了，所以我发挥不出来。”说完看向女友，两人会心一笑。

他的创业故事，在筚路蓝缕中更多些平实。不过，伴随着东北经济下滑、年轻人流失，未来并不可知。


▲闺蜜男友在东北创业，忙并甜蜜的生活  
新京报“我们视频”出品


初创的艰难


“你们年轻人怎么能在这儿贴小广告，这都什么素质啊，不知道这是城市牛皮癣哦”，一个老大爷喊住了正在公交站点涂浆糊的佟星格与韩成效。

那是在辽宁大连，2015年3月的一天深夜。天已漆黑，西北风打在脸上生疼。为了推广网站，他们在近2年的时间里，大概贴过近1万份小广告，发过不下10万份传单。

“其实脸上挺挂不住的，都是名校硕士毕业，都知道贴小广告不好”，佟星格说这也是无奈之举。

创业公司还小，韩成效和合伙人没有多余的钱雇人。他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自己的积蓄，平台现金流都用于扩展业务。现金流吃紧时，他就喝稀粥充饥，甚至把公交卡退掉，用退回的30元吃饭。

两人既要适时调整公司战略，还要负责营销推广、甚至亲自采购、配送。

有一次，一家咖啡厅买了200斤的土豆、橙子等生鲜。那时他们还没车，只能坐公交去进货、送货。下车后，他们抬着200多斤的重物狂奔：“答应人家了，就一定要送去”。

因为资金有限，他们最近才开始雇佣配送员，但因为平台订单量不大、工作辛苦，小伙子干了一个月就跑了，韩成效决定在春节后把工资从2000元涨到2800元。


等待资本的风吹过山海关


2015年下半年开始，全国O2O创业结束蜜月期，倒闭潮来临。2016年，O2O持续退潮、热钱撤出，靠补贴维持的O20生存更是日益艰难。

东北更被称为“被天使遗忘的角落”。清科研究中心发布的数据显示，在天使投资市场已披露的投资案例中，东北地区仅获得4起投资，投资金额约为700万元人民币。

而在北京，同年共有902起天使投资，金额43.41亿元人民币。论数量和金额，东三省都远不及北京的1%。

韩成效没有成为幸运的4起投资中的一个。曾有一位投资房地产的老板出资2000万，但要求控股51%，但韩成效觉得对方控股比例太高会影响创始人对公司的决策权，因此一直没有敲定。

还有一次，一位投资人把他带到了一个五星级酒店，在酒店宴会厅里讲得慷慨激昂，说要寻找好项目，带到上海总部去路演。不过，之前要先交一笔服务费。身边很多创业者都交钱去了，“不排除确实有渴望成功的创业者受骗”，韩成效回忆说。

他甚至在公开报道中看到了大连投资圈的潜规则：借钱入股。就是说，投资者与创业者签订一份特殊的投资协议：以投资名义借钱，占据一定股份，帮助创业团队拿到新一轮融资或挣到第一桶金之后，创业者需要将钱如数归还，但投资者所持股份并不因此而被抵消。

在大连坚持两年，韩成效不仅没有等来资本的盛夏，也没有迎来创业政策的春天。为数不多的一项政策红利是，小微企业月销售额3万以内免征增值税和营业税。

但是，平台每月流水超出3万元的部分依然要征收与其他商家一样的、10%以上的税费。也就是说，对小微企业的扶持只在3万元以内。


▲2015年，在大连创业刚起步的韩成效和我的闺蜜的合影。受访者供图


下单多是南方人


2012年，韩成效在长沙也做类似的生鲜电商网站，一年后就开始盈利，每天订单约500份，日流水3万左右。

目前，大连已经超过省会沈阳，是整个辽宁GDP排名第一的城市。但是，这几年的经济增长势头，大连还是比不上同样为二线城市的长沙。

一个细节是，据韩成效调查，在长沙，网站用户以收入5000元以上的普通市民为主；在大连，网站主流用户收入则在1万元以上。

而在大连，一位普通年轻高校老师的收入也不过在6000元左右。

韩成效说，平台上下单的以南方人居多。

他认为，南北方消费观念、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有差别。在大连，很多人依然对网络上购买生鲜这种消费方式持保守态度。有的市民看到广告时，还问这是不是政府的民生工程。可见，创业、互联网APP这些形态在很多当地人意识里还没那么普及。

现在东北人没那么敢花钱了，很多在故乡生活的同学、朋友这样告诉我，这背后和东北的经济下行有关。就连城市中央最热闹的商业街，都有转租、闭店的情况，沿街的饭店也关了不少。

创业之前，韩成效对东北的人口流失、年轻人在减少并不是没有预期，但流失速度还是有点超出韩成效的预料。

最明显的感受是大连的房价在下跌，而很多已经开发好的楼盘卖不出去，很多外来务工者会选择离开，会影响到上下游产业的从业者逐渐退出大连。


不走寻常路


作为清华大学金融系硕士毕业生，韩成效其实也有机会像他投身金融圈的同学一样，找一份年薪五六十万的工作。

在靠重工业起家的大东北，传统观念中的好工作无非是公务员、银行。韩成效第一次登门拜访时，向女朋友爷爷介绍自己的工作时说是“在网上卖水果蔬菜的”。

爷爷听后礼貌笑笑，似懂非懂。

父母也不支持韩成效的创业。公司最困难的时候，他向父母寻求资金支持也遭到了拒绝，父母一直希望他找一份正式的工作。

他从小就习惯了不走寻常路，还是觉得创业最适合自己。第一次尝试，在考研结束后的那个暑假。

他本想做高考报考志愿心理指导，不料只来了两个学生。他不得不改成传统的补课班，其他合伙人中途退出后，又坚持了几个月补课班才开始盈利。

韩成效总用这段经历鼓励自己，“成功的人最终之所以成功，就是因为在困难时坚持了下来”。

他最初选择做生鲜电商网站，是因为成本低、适合白手起家，而生鲜在流通环节每经过一个中间商平均每斤就要加价5毛钱，如果做到产地直采，就能减少成本、降低价格。

韩成效觉得大连给了他一段脚踏实地磨练自己的时间。他希望，能够改变每个家庭购买生鲜的方式。

最近，他们已经能够买下大连10辆公交车把手的广告位了。每辆车广告费每月200元，也是二线城市才有的厚道价格。

因为工作原因，我经常见到雄心勃勃的创业者们在路演上高谈阔论，我也看到政策、政府在双创过程中的努力。

但是，韩成效却告诉了我一个不一样的双创故事，在不那么热闹的东北，也有年轻人在默默创业，没有资本催化，靠蛮力努力支撑。我相信，如果能够在资本寒冬里幸存下来，在高谈阔论的创业者中，他们将会更沉着、更执着。

同题问答

新京报：对现在的生活和现在的自己满意吗？为什么？

韩成效：对生活比较满意，但对工作不满意，还应该努力做好更多事情。

新京报：2016年，让你印象最深刻的哭与笑，是什么？

韩成效：最开心的事儿对我来说，是装修房子。最伤心的事儿，是2016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结婚。

新京报：2017年有哪些要完成的小心愿？

韩成效：希望2017年能有更多时间陪我的女朋友，去各地玩一玩。